Catch 144 胡塞爾:一個對個人與群體之間關係的想像

金魚

埃德蒙德·胡塞爾

埃德蒙德·胡塞爾 (德語:Edmund Husserl)在日本期刊續訂的系列論文《改造》(Kaizo, 1923-1924)中探討了個人使命與群體之間的關係。這個探討延伸到後期胡塞爾對歐洲文明的關懷,例如他晚期的Vienna Lecture,其嘗試討論群體對一個社會文化改造的重要性,以及群體如何可能得以構成的論述。由他對個人與群體生活之間關係的思考,筆者認為其是一個不錯的啟發來重新思考教會和團契本身一些根本的問題,因為在聚散無常中,這些都是對於教會群體離不開的追問。

使命是由理解自身而開始形成的,這個人是能透過反思自己的生活來培養到自我反思的能力,從而能夠在群體中以反思的能力來理解自己和他人的想法和需要。那甚麼是使命?對於胡塞爾,使命是一個召喚,而召喚使人有熱情去關注某種特定價值。一個人對某件事的關懷離不開追求自我反思和智慧本身的熱愛,因為這種熱愛呈現出人純粹地向著更高的價值觀念奮鬥的行為。可是,個人的自我反思的生活不足以追智慧本身,因為人是不完美的,人本身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或做出不公正的事情。有鑑於此,胡塞爾提出,群體生活比個人的生活是具有更高的價值,因為群體生活是由不同的人共同追求於一種更高的價值觀念,而群體的建立是可以為社會文化更新提供基礎,就如在群體中交流不同思想,使我們與他人聚集在一起分享生活。由此,使命是由個人層面推展到群體層面的實踐過程。過程中,群體之中人與他人是共同地不斷把自己的意念朝向一個更高的價值觀念,從而把對價值觀念嘗試實踐在群體生活之中,以呈現另一種文化活動。而文化活動的體現便能傳播一種文化意識給他人,來激發和轉化他人自我反思的能力,讓人重新思考自身在社會中的生活文化。

由個人層面開始,培養到自我反思的能力的人是甚麼意思?胡塞爾認為一個人的自我反省是有指一個人能夠有投入於某種價值觀念的決心。這個意志的決心呈現人可以透過自我反省而形成一個對於自己生活形式的自律,例如我一日絕對應該要飲八杯水。其意思即是,一個人的生活中有一「絕對的應該」必定要跟從,就如立志一樣。而使命作為一個召喚,就是人被一個「絕對的應該」召喚,而這個召喚使人意識到自身的不完美,所以人需要他人引導。由此,當人意識到不完美和對現時社會文化的無力,正是一個機會讓人能夠有熱情追求更高的價值觀念,而熱情使人不斷地向真理努力,以使自身的生命能夠朝向「絕對的應該」。因此,對當前文化的不滿和對自身局限性的認識使人們開始有動機去規劃未來的生活和參與社會中的文化活動。隨之而來,在個體的哲學生活中,個人不斷提高自我認識和進行自我反思,但由於個人生活的不完善和無力,並存在社會實踐的需要下,群體生活便有其重要性。

由此,由個人層面推展到群體層面的實踐過程是對生活的形式轉變的渴望。其是渴望與他人一起生活的生活形式。因此,對於一個人來說,若他與他人一同生活,他的世界便是向他人開放,開放自我本身便是擴大理解世界的視角和在世界之中經驗的方式。而一個人之所以能向他人開放自己的世界是因為其他人支持他對價值觀念上追求的熱情,而其他人也能在群體內分享自身生活的熱情。由此看來,人與他人的互相支持是呈現出我的世界與他人的世界在有所不同的情況下,你我都有我有一個共同的世界而支持彼此,即追求更高的價值觀念。這個共同的世界是能夠分享激情和想法的地方,因為在共同的世界裡,每個人都站在追求更高價值觀念的「絕對應該」要求面前來對待群體之中的人。這更高價值觀念的共同世界,成為不同人的群體生活和個人生活的指引,讓人一同希望整個群體和自己變得理性和善良。

不過,共同世界又是怎樣建立,若然人與人的差異可以有很大的不同?共同世界必然是建立在不同的人之上,而其是一個更高價值觀念的對象,讓不同的人共同去追求。進一步的意思是,共同世界是我們在群體生活中實踐的對象,例如上帝的愛,我們人難以完全實踐上帝的愛,但我們都以上帝的愛作為更高價值的生活形式實踐於我們日常生活之中。因此,共同的世界是由群體生活所構成的,而只有個人是無法做到的。由此看來,胡塞爾意義上的使命不是靜態的東西,而是充滿了對社會文化脈絡的糾纏,同時又不放棄不同人特別的生命形式。在這情況下,建構群體生活是以追求真理本身作為目的,故群體便對於個人而言為重要的角色。而胡塞爾認為人對於真理本身的認識是一項無限的任務,因為人不可能完全是理性,只能透過實踐變得理性,且只能在群體和面對自己中不斷追求理性的生活方式。正如在團契之中,我們都努力讓團契成為團契,讓愛成為可能呈現在群體之中。這種不斷讓更高價值觀念成為可能,並嘗試實踐於生活的活動,可說是一項無限實踐的任務。

所以,透過個人自我反省以追求群體文化更新是無限實踐的任務。人受到使命的召喚,就是回應使命的參與。那麼,對個人而言,回應使命就是傾聽召喚中的聲音。因此,自我反省的活動,是要求人與自己建立關係,建立理解自己的過程。而對於胡塞爾而言,理解自己,亦是理解自己是怎樣理解世界和文化的過程。正當自己發現自身看待不同文化的方式是由自身有限的視角所構成,我們便意識到我與他人的視角都存在不同的地方,從而理解到不同人都有他們自己理解世界的方式。故此,當我們向他人開放自己,其實是把自己理解世界的方式分享給別人,反之亦然。由此,我們才能認識到觀看和經驗世界是具有不同的可能性,而不再只停留在自己的視角。所以,群體的生活或許重要的是能夠呈現出人與人觀看世界方式的不同,同時又能夠一同朝向追求一價值觀念,從而呈現一種特別的文化生活,讓其他人看見並對當下的世界重拾回一份熱情。